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異化人還有點距離,她爬得實在很慢,像是每爬一寸都要細細思索一下。

按這速度,估計等她爬到那異化人跟前,對方已經長好了。

“你如果不介意。”越知水斟酌著開口,免得又傷到了女孩子的自尊心。

檀羨回頭看她。

“可以變成獸形,在我的背上,這樣我們兩個人可以過去得快一點。”越知水說。

檀羨眼眸一瞇,“你嫌我爬得慢。”

越知水心裏咯噔了一下,她哪是這個意思呢,“不是。”

檀羨點了一下頭,“你是擔心我過去之後,那異化人就長好了,把你一個人堵在後面?”

越知水心裏發堵,她哪擔心過這種事,可還是硬著頭皮點了一下頭,“不錯。”

話都說到這份上,檀羨還是沒有異變成獸形。

越知水就納悶了,這人剛剛不還是說變就變麽,怎麽這回又別扭起來了。

檀羨即便是雙膝著地地跪爬,下頜依舊微微上擡著,明明該是一副傲慢的模樣,可偏偏那張臉好看到無可挑剔,總覺得她就該這樣。

那一雙在黑暗中微微瑩著綠光的眼睛眨也不眨,沒有半點狡黠和不屑,反倒幹幹凈凈的。

越知水心裏明白,小姑娘也許拉不下臉。

她想了想說:“算我求你?”

檀羨狐疑地睨著她,想不通這話有一天也會從越知水的嘴裏蹦出來。

越知水面上沒有什麽表情,神情淡漠至極,即便是端著一張稠麗的臉,也嚴肅正經到讓人不敢生出非分之想。

她就是用這樣冷漠到近乎無情的模樣,將一個個字音緩緩擠出了齒縫,“對,我怕那個異化人長全了之後把我堵在後面。”

檀羨更是錯愕,試圖從越知水的臉上看出一絲開玩笑的成分。

然而越知水卻冷著聲說:“幫幫我?”

橙花的香味和酒香混淆在一塊,似乎成了頂級的“催化劑”一般,可是什麽化學反應也沒有發生,檀羨只覺得自己快要化了。

不知道是因為越知水說出口的話,還是因為那濃重到近乎沖鼻的氣味——

她的耳朵尖有點熱。

那熱氣不是從外邊來的,而是由內而外的,像是在身體裏流淌的血液變得滾燙了起來,連帶著她的呼吸也從變得炙熱無比。

檀羨擡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尖,果然熱了,像是熟透了一樣。

越知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黏在了檀羨的耳朵尖上,雖然異變後的夜間視力變得出奇得好,可夜裏所看見的顏色,終究和白天不太一樣。

黑暗中,她微微瞇起眼睛,雖然看得不是非常清楚,但她篤定,檀羨的耳朵紅了。

生氣也許是假的生氣,但別扭一定是真的別扭。

越知水沒提這事,她知道檀羨要面子。

她說出口的聲音不由得帶上了一絲喑啞,音調是冷的,嗓音卻是柔的。

“你這次幫了我,下回我任你差遣。”

管道裏,聲音傳得很遠,況且她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,在前邊費力爬著的周緒忽然打滑了一下。

周緒驚呆了,總覺得越知水這話不簡單。

他沒談過戀愛,可到底是個血氣方剛的帥哥,也是肖想過漂亮富婆的,雖然沒敢肖想自家老板,但是吧,越知水這話的意味明顯到足夠讓他明白——

哦豁,怕是要破鏡重圓了,他越姐果然心思叵測,果然是想明修棧道,暗度陳倉啊。

檀羨越細品越是覺得越知水這語氣古怪得厲害,她狐疑看著那直勾勾望著她的人,呼吸熱得像是著了火。

“咯、咯、咯……”

來不及多想,那詭異的聲音抓住了她所有的註意力。

她猛地轉頭,只見被該被擊斃的異化人微微張著嘴,從它的喉嚨裏發出了像是卡帶一樣的聲音。

“行。”她應了一聲,轉眼便變成了只貓躍到了越知水的背上。

腳下是越知水瘦削的背,再往下挪一點,就是那截韌瘦的腰。

檀羨十分拘謹,穩住後連一步也沒有挪。

越知水後背略微一沈,那點重量幾乎不值一提,可存在感卻分外的強。

貓一時沒站穩,在往旁跌的時候,爪子勾在了她的衣服上,堪堪穩住了身。

那只勾住她衣服的爪子略微抖了一下,像是將尖銳的指甲收了起來,小心翼翼地將肉墊踩在了她的背上。

“好了嗎。”越知水問道。

貓沒應聲。

越知水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麽謹慎過,像是背上馱著的是什麽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一樣。

她甚至不敢將動作幅度擺得太大,唯恐將背上的貓晃落。

貓倒是站穩了,可卻一聲也不吭。

周緒在前面停了下來,回頭望了一眼,只見那異化人上身居然還打得挺直,但下半身仍舊在抽動著……

不是,下半身?!

周緒驚愕地瞪大了雙目,只見那異化人的下半身確實長了出來。

非常快,那些生長出來的血管像是被搖動的繩索一樣,在沒有外皮包裹著的皮膚上劇烈地抽打著。

新生出來的骨頭瞬間變被血紅的肉包裹住了,每一根骨頭都生長得恰到好處。

只是……

越知水在爬近之後,才發覺她和檀羨仍然慢了。

就算她們打一開始就緊趕慢趕地跨過去,也未必避得開那像是抽芽一樣的異化人。

這異化人的身體實在是修覆得太快了,她眼睜睜看著那異化人血紅的骨頭上忽然長出了新鮮的皮膚。

雪白一片,還略微透著點粉。

新生的皮膚脆弱又細嫩,可在這樣的場景中,卻怎麽也讓人欣賞不起來。

她背上的貓微微動了一下,像是將力度輕微地往下壓了點兒。

原本收得牢牢的爪子又露了出來,稍有克制的落在她的背上。

雖然看不見,但她大概能想象得出,貓興許是做出了一個防備的姿勢。

越知水瞇著眼,卻忽然發覺,那異化人長出來的並不是腿……

哪會有這樣的腿,壓根沒有分開,而像是腹部延長了一截。

在大概十秒的時間裏,跳動的血管和染血的筋忽然靜止,轉而在皮膚底下鼓動著。

像是那雪白的皮膚下有細長的蠕蟲在爬動一般,將皮膚撐得微微鼓起。

很快,一片胸膛逐漸出現,胸膛之上的肩頸也由新生的骨頭拼湊了起來,一截骨頭忽然高起,迅速地生出了一顆血紅的腦袋。

“這是什麽東西!”周緒徹底沒忍住,差點就崩潰了。

一連串的罵句從他的嘴裏躥了出來,像是要將這輩子的臟話都說完一樣。

周緒聲音都喊啞了,還在扯著嗓門說:“這不會是個永動機吧,這玩意死不了的嗎!”

“小聲點,它看過來了。”阿石在周緒身後說。

周緒猝然閉嘴,瞪著眼看著那顆血紅的腦袋上飛速長出了扭曲的五官。

有眼睛、有鼻子、有嘴巴,只是那五官長得太過隨意了點。

下腹長出的雪白的皮膚開始急速往上蔓延著,像是忽然裹上的一層緊身衣一般,順著脖頸往上攀爬著,將臉面也覆蓋了個完全。

很快,那異化人另外半個身也長好了,那完全壞死的半個身陡然倒了下去,而另外半個身緩緩挺起了腰。

檀羨看楞了,想沒到這玩意死了一個大腦還能再長一個大腦?

“還好,這東西沒長腳,應該不會爬吧。”周緒試圖從中找出一點喜訊。

“確實。”鄭希難得應了一聲。

可沒想到,他們話音才落,那玩意本該壞死的另外兩條手臂卻撐了起來,像蜘蛛一樣爬動著。

“這到底是什麽!”周緒目瞪口呆。

“蚯蚓吧,切斷也不會死。”鄭希平靜地開口。

他緩緩移動著槍口,可卻發覺,那異化人的背後恰恰就是越知水和檀羨。

如果那異化人避開子彈,子彈恐怕會朝越知水和檀羨旋去……

鄭希遲疑了,他從來沒有擔心過自己的槍法,但這管道裏的空間太小了,非常容易誤傷隊友。

就是這麽三秒,越知水已經把手裏的槍擡了起來,她揚聲便道:“你們,趴下。”

周緒、阿石和鄭希彎腰便伏在了管道上,一秒也不敢耽擱。

為了瞄準,越知水不得不微微擡起上半身,站在她背上的貓連忙勾住了她的衣服,才沒有滾落到管道上。

她猛地扣下扳機,每一發子彈都沒有打空,全部擊中了異化人的頭顱和脖頸。

急速飆升的火/藥氣壓使得槍管變得越來越燙,像是隨時都會炸膛。

越知水卻沒有停手,像是搏命一般。

她向來謹慎,從來不會使用不合規格的彈藥,就連搶來的槍也仔細檢查數遍才會發給隊友。

檀羨楞住了,她竟從越知水的舉動裏看出了瘋狂。

這向來冷漠謹慎的人,竟還有這樣的一面。

只聽見子彈入肉的聲音,那異化人剛長出來的腦袋猝然炸成了血漿。

它整個頭炸開了花,原來的臉上至少還看得見五官,而現在,卻連五官也找不到了。

那脖頸上空蕩蕩的,血噴湧而出。

淋漓的鮮血噴灑得到處都是,腦髓濺在了管道內壁上。

“如果不切斷,直接擊斃如何。”越知水緩緩放下了槍,直勾勾地看著遠處的異化人。

那異化人抽動了數秒,驟然倒下。

周緒看呆了,回過神後抹了一把濺到臉上的血,一扭頭又幹嘔了起來。

他艱難開口,“怎麽還有人異化成這個玩意。”

越知水背上戳著的那銳利的爪子又收了回去,她反手朝背上探去,沒想到檀羨竟然沒有避開,就這麽讓她摸了個正著。

她眉一揚,說道:“看呆了?”

檀羨沒吭聲,但在她說了話之後緩緩退了點兒。

越知水收了手,從口袋裏把黑色的皮質手套拿了出來。

雖然手套是露指的,但好歹有點用處。

黑色的手套上,幾根蔥白的手指緩緩伸了出來,手指的白和皮套的黑對比鮮明。

她從那一地爛泥上爬了過去,手上和腿上不免沾到些許,但她沒有停,很快便趕上了周緒等人。

那一地的殘骸並沒有鋪多遠,大多數異化人被截斷了半個身後,沒等到爬上管道口就死了。

躍過那一段血肉“地毯”,越知水才稍稍放慢了動作。

“你再回頭看看,打死了嗎。”她冷不丁出聲。

管道裏靜悄悄一片,不單周緒,就連鄭希和阿石也愕然回頭。

周緒心裏納悶著,越知水什麽時候這麽講究了,就跟在強調什麽一樣,以往打死也就打死了,哪會讓他回頭多看一眼。

他猛地想起不久前自己說的話,仔細想想,他那話似乎是在質疑越知水的槍法。

可越知水都這麽說了,他也不能硬著頭皮不回頭,於是僵著脖頸往後看了一眼,只見那長了兩個身的異化人確實不動了。

“死了死了。”周緒連忙說。

那貓從越知水的背上跳了下去,在四人的身後,忽然變作了腰細腿長的美人。

背上忽地一輕,越知水隱隱有點兒遺憾,她垂下眼,把臟了的手套摘了下來,隨手扔在了管道裏。

她想了想,這玩意檀羨肯定嫌棄得不得了,還是扔掉算了。

周緒長嘆了一聲,“越姐也太照顧學姐了吧,我也想躺著過來。”

檀羨把頭發重新紮了一下,她剛變回人形,一雙眼仍透著點兒碧綠,朝人睨過去的時候,像在勾魂一樣。

“躺?你想怎麽躺。”越知水問道。

“不不不。”周緒把頭搖成了撥浪鼓,“我不配選擇躺的姿勢。”

他話音一頓,連忙又說:“不不不,我不配躺。”

周緒可不想被越知水當成活靶子,閉緊了嘴話也不多說幾句,連忙往前爬。

檀羨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。

越往前,管道的內壁就越是滑膩。

或許是螺旋槳高速運轉時,被攪爛的肉泥四處飛濺著,有些許沒被水沖下去,還牢牢沾在內壁上。那些肉末裏,竟滋生出了不少蛆蟲。

檀羨爬得十分慢,一點也不想碰到那些找那臟東西,這要是沾身上了,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洗一次熱水澡。

就算能洗,衣服也未必能換。

然而她並不覺得自己這舉動是越知水口中所說的嬌氣,嬌氣什麽,她只是有點講究。

從最底下爬到一層和二層之間的夾層,距離並不會太長。

只是這管道裏漆黑一片,在沒有人說話的時候,管道裏響得分明的,除了衣物摩擦的細碎聲音,就只有鄭希那沈重的喘氣聲了。

在寂靜和黑暗中,不單時間變得難熬,就連每一厘米的距離都像被拉長了數倍。

檀羨計算著他們所爬過的距離,按理來說應該離管道口很近了,可依舊看不見光。

沒有別的可能,管道口確實被堵上了。

在爬到盡頭的時候,五個人擠在一塊,周緒壓低了聲音說:“到頭了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=3=

下章就出去了,下下章揭秘香氣。

第 38 章

他往下一坐, 作勢要踹開那管道口,腳已經擡在半空了,卻被鄭希按了下去。

周緒楞了一下, 連忙回頭往後看, 只見鄭希搖了一下頭。

越知水低著聲說:“現在暫時不清楚這管道口設置在核心層的什麽位置,不要弄出太大的動靜,會打草驚蛇。”

周緒恍然大悟,這才把腿放了下來。

這管道還是太狹窄了一些,雖然能坐下,可這一坐,人便直不起腰了。

檀羨在最後邊跪坐著, 脊背微微彎著,身後的漆黑像是一個無底洞。

越知水往後望了一眼,緩緩握上了檀羨的手臂。

檀羨下意識想甩開, 可她卻隱隱聽見了哢吱哢吱的聲響, 像是齒輪在轉動。

她猛地回頭,視線卻被管道往下的拐角遮擋住了。

那聲音很輕, 又像是老鼠一類的嚙齒動物在啃咬什麽東西。

她沒有甩開越知水的手, 也跟著回頭皺著眉細細聽著。

越知水忽然收緊了五指, 緩緩屏住了呼吸。

周緒管道口上摸索著,手指從粗糙的合金遮擋物上摳摳碰碰著,試圖找到點縫隙來。

他急得渾身冒汗,又使勁推了幾下, 卻還是推不開那遮擋物。

“這東西怎麽這些像井蓋, 還比井蓋重多了。”周緒說道。

“我來試試。”阿石從他背後伸出了手。

“一起。”周緒點頭。

兩人一起施力,卻還是推不動那沈重的遮擋物。

周緒側頭問道:“給我一把刀!”

阿石連忙把刀遞給他,“你要做什麽。”

周緒把刀尖卡進了“井蓋”和管道口貼合的地方, 他握緊了刀柄,緩緩轉動著手腕,說道:“哥,你幫我推!”

阿石的手從他的身後伸向前,這姿勢難以施力,他索性伸出了腿,屈起膝蓋猛地將那巨物往前頂去。

刀哢嚓一聲,刀尖崩斷了!

周緒又把刀身往裏卡了一些,幾乎將渾身的勁都使上了。

然而在把刀卡進去之後,依舊是沒有一線光瀉進來。

“周緒,能抓得穩管道口嗎。”越知水的聲音驟然響起。

“應該能。”周緒握著那把刀,稍顯遲疑地回答,“怎麽了?”

越知水皺起眉,又把檀羨的手臂抓牢了一些,“你說的那個‘剁肉滾筒’,好像要啟動了。”

這話一出,周緒、鄭希和阿石皆懵住了。

周緒回過神,魂都差點被嚇飛了,他額頭上冷汗直冒,更加使勁地撬著那遮擋物,一邊喘著氣說:“不、不會吧。”

越知水冷聲說:“都把自己前邊的人抓緊了,別松手。”

她只讓眾人抓緊,可檀羨卻直接說道:“已經啟動了。”

鄭希閉緊了嘴,連呼吸也放輕了,那沈重的呼吸聲像是消失了一般。

管道裏無人說話,就連水滴落的聲音也聽不著了,而那哢嚓哢嚓的聲響卻尤為清晰。

周緒掌心滿是汗,一股涼意從手指直手臂上鉆,他的手掌因出汗而變得滑了起來,可卻不敢松開一根手指。

阿石將雙手圈上了周緒的腰,連忙回頭說:“希哥,你抓著我。”

鄭希也將雙手圈了上去,將疼痛難忍的胸膛死死貼上了阿石的後背。

這一貼近,阿石後背一片濕潤,他清楚的知道,那是鄭希的血。

鄭希隱忍著,死死地咬著牙,一聲也沒有吭。

齒輪在轉動著,先是五秒響一下,然後變成三秒響一下,最後兩秒響一下……

越來越快,最後幾乎到了一秒能響幾下的程度。

檀羨仔細聽著,總覺得心跳的頻率和那響聲相同步了,她的心跳漸漸加快,幾乎要跳出胸膛。

她在人群最後面,所感受到的氣流的變化,比其餘人更為清晰。

那螺旋槳轉起來的時候,所有的氣流也在跟著轉動著,她的發絲往後揚了起來,身後像是有一股吸力一般,正要——

把她卷過去。

她微微瞇起了眼,這時候除了命什麽也顧不上了,伸手就朝越知水攬了過去。

就在她伸手抱向越知水的那一刻,螺旋槳高速轉動起來,劇烈的風正試圖將她侵吞!

只在數秒之間,連擦哢聲也聽不見了,那嗡鳴果真像是啟動中的絞肉機一樣。

並且更急,動靜也更大。

管道也跟著震顫了起來,那巨大的氣壓要將眾人都吸過去。

檀羨瞪大了雙目,緩緩收緊了攬在越知水身前的雙手,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往後拖拽一般。

她雙腳陡然離地,隨即騰空而起,除了面前的越知水,沒有任何可以抓握的東西,整個人像是被放飛的風箏。

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,仿佛自己輕得像一粒沙、一縷煙,失重的感覺令她連自己的存在都差點感受不到。

在這長且逼仄的管道裏,所有聲音似乎都被放大到了極致。

螺旋槳的轟鳴和管道震動的聲響混淆在一塊,像有個巨大的鼓正在他們的耳邊敲打著,那聲音響亮到令人頭暈目眩。

越知水心猛地一緊,近乎咆哮一般喊道:“檀羨!”

可她的聲音卻像是被螺旋槳吞食了一般,在隆隆聲中,只剩下絲毫能被人聽見。

越知水一手抓著檀羨的手臂,另一只手箍上了鄭希的腰。

即便是在如此緊急的時候,她也準確無誤地避開了鄭希的傷口。

五個人像是被連成的肉串一樣,全被風掀了起來,連腳都不能著地。

周緒目眥欲裂,那氣流本就強勁得像是要吃人一樣,他身後還連著一串人,如此一來,他所承載的重量就更多了。

他手臂上肌肉漲起,握著刀柄的手背上青筋根根分明。

“啊!——”周緒憋足了氣大喊了一聲,手臂被撕裂一般的疼痛順著關節湧上了頭顱。

這麽大的吸力,就算是好不容易打開的縫隙,也被被吸附得連一毫也不剩了。

周緒汗如雨下,繃緊的身像是拉到了極致的弦一樣,再過一些,恐怕就會斷!

阿石湊到他的耳邊,嚷道:“你能撐得住嗎!”

周緒沒有應聲,他根本不敢松氣,唯恐稍微松懈一些,他們這五個人都得被攪爛成泥。

越知水皺著眉,忽然抓上檀羨的手,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。

“你幹什麽!”檀羨頭皮發麻,她雖然意外,可不敢信越知水真要把她甩下去。

“沒辦法了。”越知水握緊了她的手腕,將她的手猛地往前扯去。

檀羨浮在半空,風力已經夠強了,沒想到越知水竟把她拽得不得不往前傾去。

她的手堪堪碰到了鄭希的後背,還差一些,就能抓到鄭希的衣服。

越知水又猛拽了一次,這一次,檀羨成功勾上了鄭希的腰。

鄭希緊咬著牙關,連半秒也不敢松懈。

隆隆巨響猛撞著耳膜,正在緩緩磨蝕著所有人的神經。

檀羨忽然意識到越知水想幹什麽,她怒嚷出聲:“你瘋了嗎!”

越知水擔心檀羨聽不見她的聲音,特意把唇送了過去,一字一頓地說:“抓穩了。”

“沒辦法了。”那幹燥的唇抵在檀羨的耳尖上,竟像是在摩挲一般,可在這種時候,根本連一絲旖旎也帶不起來。

“你別沖動!”檀羨啞聲喊著。

越知水臉色冷靜至極,“一會別喊太大聲,我聽不見的。”

檀羨只覺得那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緩緩松開了,在越知水完全把五指松開的那一刻,她像是也跟著魂飛魄散了。

“你瘋了嗎——”檀羨喉嚨都要扯裂了,喊出口的聲音嘶啞無比。

周緒、阿石驚恐地回頭,就連一貫冷靜的鄭希也滿臉怵色。

越知水的身影轉瞬便消失在拐角後,而那巨大的螺旋槳仍在轉動著。

螺旋槳飛速旋轉的聲音蓋過了一切聲響,除此之外,什麽也聽不見。

檀羨渾身透涼,耳邊是周緒的叫罵聲,“他媽的,為什麽非得來這傻逼實驗室!”

“越總!”阿石也啞聲叫喊著。

“越姐要幹什麽傻逼事啊!”周緒崩潰得眼淚橫飛著。

三分鐘,人生中漫長的時間有許許多多,可檀羨從來沒有覺得三分鐘有這麽難熬。

鏗的一聲,那螺旋槳轉動的聲音忽然停息。

管道內頓時又恢覆如常,緊抓在一起的四人忽地沈了下去。

鄭希吃痛地悶哼出聲,眼前一時漆黑一片,竟痛到眩暈。

檀羨連滾帶爬地轉身,半個身都快探出了下拐的管道,背後的衣料忽然一緊,是被勉強回過神的鄭希抓住了。

“越知水!”檀羨費力地喊叫著,在看見下面站著的人時,整顆心咚一聲墜回了原處。

越知水站在槳轂之上,勉強穩住了身形。

沒有轂帽,中心軸和齒輪清晰可見,一把刀卡在了齒輪裏,硬生生遏止了這槳葉的轉動。

“我沒事。”越知水平靜說道。

檀羨渾身冷汗登時退去,一雙眼已然通紅,明明憤怒已經燒至眼底了,可她依舊什麽也沒有說出來。

越知水的雙腳正好踩在槳轂的邊上,稍有不慎,就會被卷進槳葉裏去,她指著腳底下正對著的中心軸,說道:“這是改良過的螺旋槳,比一般的結構更覆雜,我找了一會才找到齒輪的位置。”

檀羨聽著她那冷淡的聲音,從未覺得對方的聲音這麽悅耳動聽。

“幸好是改良過的,否則這螺旋槳怕是能把我們帶上天。”越知水又說。

周緒從後面探出頭來,眼淚登時止住了,“越姐你嚇死我了。”

後面又有兩顆腦袋探了出來。

鄭希眼都紅了,卻沈默著沒有說話。

阿石瞪大了眼,一副快要暈厥過去的模樣。

“下次別這樣。”檀羨終於開了口,沒什麽起伏的聲音從唇齒裏擠了出來,隱隱還藏著點怒意。

“行。”越知水那冷漠的臉色像被打破的玻璃,竟露出了點兒微不可察的笑來。

周緒看得目瞪口呆,他擡手揉了揉眼,也不知道是這管道裏面太黑,還是他的眼睛又異變出了問題,他竟看見越知水笑了。

那笑容太淺,給那張嚴肅卻稠麗的臉添了幾分柔和,確實是在笑。

不是,這剛剛才經歷了這麽大的事,她怎麽笑得出來?周緒總覺得自己有一天會被嚇瘋。

“拉我上去?”越知水仰著頭。

檀羨伸出了手,伏在管道上緩緩往前挪著身,試圖將手再往下伸一點兒。

越知水眉梢微挑,緩緩直起身,費力地朝檀羨的手握去。

四人又像不久前那樣,把越知水拉了上去。

越知水人還吊在半空,那螺旋槳忽然又哢一聲響起。

像是什麽東西斷了一樣。

檀羨瞳仁緊縮,將五指收得更緊了,“快點!”

她微微瞇起眼朝那螺旋槳的中心軸看去,只見卡在齒輪中間的刀,被絞得扭曲成了一個直角,儼然要斷。

上邊的三個人鉚足了勁,把越知水和檀羨拉了回去。

檀羨伏在拐角上,朝螺旋槳的中心軸俯視而去,只見那被卡住的齒輪正在來回細微地扭動著。

“得快點。”她揚聲便道。

越知水轉了一下胳膊,皺眉說:“推!”

周緒苦著臉,“推不動啊,越姐。”

“一起推。”越知水又說。

可這管道這麽窄,一個人推已經快把管道口擠滿了,兩個人已經是極限,五個人根本不能一同碰到那堵在管道口的玩意!

“越姐,不能炸了嗎。”周緒撓著頭,額頭上又急出了汗來,“我們躲在拐角下面,炸開了再上來。”

越知水狠狠剜了他一眼,“你把管道炸沒了我們怎麽上來,靠飛嗎?”

周緒沒別的辦法,搓了搓手繼續握住卡在縫隙裏的刀。

他艱難地順著管道口劃了一圈,又嚷到:“真的撬不開啊。”

“能卡進去就說明能打開。”越知水下頜微擡,“鄭希,你到最後面去。”

鄭希本來想拒絕,可話還沒說出口,就看見越知水微微瞇起了眼,“行。”

他緩緩側過身,在檀羨和越知水身側,艱難地擠到了最後。

檀羨死死盯著管口前堵著的東西,那平面看著還挺光滑,材質像是實驗室用的儀器。

“周緒,你聞得到什麽嗎。”她吸了吸鼻子,可惜除了那酒香,她果真什麽都聞不到清楚了。

周緒幾乎把臉貼在了那堵著管道口的儀器上,在管道口和那平面貼合的地方細細嗅了嗅,下一秒,他驚愕地回過了頭。

“怎麽了?”阿石被他這忽然的回頭給嚇著了。

“很濃的血腥味。”周緒訝異道,“聞著……還挺新鮮的。”

“有人。”越知道眉頭緊皺著,“裏面一定有人。”

哢!

哢、哢!

齒輪裏卡著的匕首被扭曲成了一個易斷的弧度。

“沒時間了!”檀羨狠狠地將目光從螺旋槳上撕了下來,朝身後的人看了過來。

阿石猛地吸了一口氣,眼裏燃起了誓死不休的鬥志,“繼續,再試試!”

周緒和阿石在前面推著,而檀羨猛朝越知水擠了過去,四人一齊發力。

在將那巨物推開的一瞬,實驗室裏冰冷的光照進了管道裏,濃重的血腥味也隨之撲了過來。

“成了!”周緒驚喜地回頭,雙手因用力過猛而顫抖著。

檀羨的心情大起大落,緊貼在越知水的身後往外爬。

她剛要爬出去的時候,身後忽然刮起劇烈的風,那匕首徹底被絞斷了,齒輪恢覆運動,螺旋槳又轉了起來!

她猛地扯住了越知水的衣擺,整個人差點被吸了回去。

越知水愕然回頭,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,她咬緊了牙關將檀羨扯了出來,猛地將人撲到了邊上。

阿石和周緒趔趄了一步,只見地上散亂的紙張和破碎的小型容器全被卷了進去,那些細細碎碎的玩意裹挾在風裏,一股腦地往管道裏鉆。

鄭希連滾帶爬地逃出了管道口,後腳已經被風卷得擡至半空。

“希哥!”周緒連忙伸手拽了他一把。

“快,堵上!”越知水將檀羨壓在身下,生怕這輕飄飄的人就這麽被卷回去了。

檀羨不得不伏在地上,被越知水按著雙手,酒香將她熏得迷迷糊糊的,她掙紮了一下便不動了。

有那麽一瞬間,她像是忘了自己還在逃命,像是陷入了一個酒窖之中,酒桶全朝她傾倒,她要被淹沒在酒水之中了。

好香……

咚!

阿石和周緒費力得大喊出聲,猛地將被移開的巨物推了回去,在將其堵上之後,雙手連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了。

不光檀羨暈暈沈沈的,就連越知水也迷糊了。

越知水明明白白地感受到,從第一次聞到那香味到現在,每一次香味的濃度都在增加。

那香味像是正在試探她忍耐的底線一樣,緩慢的,逐級地增加著。

她猝然回過神,猛地爬了起來,側頭急促地喘了一口氣。

在擡起眼時,她才看清楚,那堵著管道口的竟然是一個巨大的管狀培養皿!

那圓柱形的培養皿足足要三人才能環抱完全,裏面灌滿了培養基,而一個“人”正在培養基裏漂浮著。

四肢仍舊能看出人類的輪廓來,身後垂著條短小的尾巴,身上的皮膚也與常人不盡相同——

是異化人。

那異化人閉著眼睛,身上連接著數根軟管,而軟管連接著正在運作著的人工心臟。

培養基裏徐徐冒出氣泡來,是因為異化人仍在呼吸!

檀羨按著眉心緩緩坐起身,心仍急促地跳動著,卻不單單是因為突發的危險,還因為越知水撲過來的那一下。

她的心跳徹底亂了,久違的好勝心忽然湧上了心尖,像是異變出來的獸性忽然被激發了一樣,她十分想和越知水纏打在一塊,好爭個高低。

可她隱隱又覺得,她想要的不單單如此。

纏打什麽的,想想就不該是她做得出來的事。

“越姐,學姐,這、這實驗室怎麽還養著異化人?”周緒震驚道。

“養?”越知水冷聲重覆了他話裏的這個字,“確實像是在養著。”

檀羨站了起來,緩緩退了幾步,拉開了和那培養皿的距離,微微側過頭,往左右掃視了一圈。

這個區域不算寬敞,雖然足夠明亮,但連一扇窗也沒有,入目全是冰冷的合金墻。

各式各樣的設備有序擺放著,一抹單調的色彩給冰冷的設備添上了一絲暖色——

是血。

到處都是血,地上躺著數個人,想來他們已經沒了呼吸。

這些人中,不單單有渾身裸/露的異化人,還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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